6. 自主驱动
一百多年前,英国有个生理学家,名字叫做阿奇博尔德·希尔(Archibald Hill),1886 年出生,1922 年获得诺贝尔医学奖。把自己的大部分职业生涯时间都投入到了一个他个人感兴趣的问题上:
人究竟能跑多快、多久、多远?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热爱跑步的人。希尔起初的认知也很直观:
最好的跑步成绩,源自于运动员的肌肉机能,而其中,绝大部分是心脏机能。
换言之,心肌功能越强大,跑步能力越强…… 所以,想要把自己的跑步成绩逼 到理论极限,那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心脏机能逼到极限。换言之,如果我的心脏能比你的心脏向跑步肌肉输送更为充足的血液,我就能跑得比你更快。谁的心脏机能最强,谁的跑步成绩就最高。希尔的几乎所有实验数据都支持这个结论。
很多年之后,有人读到了希尔的论文之后,想到个好主意 —— 这个看似简单直观的理论是可以赚钱的!赛马!只要掌握了每一个参赛马匹的心脏机能数据,就可以合理预测每一匹马的比赛成绩,不是吗?说干就干!
结果呢?赔的一塌糊涂。在赛马场上,跑得最快的马,从来都不一定是心脏机能最强的那匹马,无论尝试多少次,相对于心脏机能这项指标来看,能跑第一更像是随机的,反正不是心脏机能决定的。
又过了很多年,有人不服气,决定用马拉松比赛的数据核实希尔的理论 ——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马拉松比赛也有人下注的…… 事实上,对赌徒来说,天下的一切事情都可能成为赌博标的。
结果呢?还是一样,希尔的理论得不到真实数据的支持。忍不住用这个理论作为依据下注的人同样赔得一塌糊涂。
又过了很多年,希尔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也因此彻底改变了科学家们对运动表现 —— 甚至任何工作表现 —— 的看法。
运动成绩不仅仅是你的体能的表现 —— 准确地讲,是你的大脑在那一特定的时刻面对特定的风险与回报是否肯于接纳的表现。
许多年后,脑科学家们对此的解释更为清楚:
大脑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你的生存,即,回避死亡。
如果你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开足马力,那么你很快就会筋疲力尽,不堪一击。所以,你的大脑会设定一个效能上的效能阈值,比如,75% 就是你的大脑允许你的身体能够发挥的最大效率,太高了有危险,不划算,相对于风险来说,回报不够高 —— 当然,太低了也不划算。这就好像你开的汽车里有个调速器,也是这样的,它不会允许你的汽车速度达到峰值,否则你的发动机很快就会报废……
但,在赛场上,有很多其它因素存在,比如,马会被骑手吓着,然后,它的大脑对风险回报的看法会发生变化,有可能把阈值从 75% 提高到 90%,甚至 100%…… 于是,它的速度就不一样了。更直接的效果是,也许其他的马心脏机能相对更强,但,当某一匹马虽然心脏机能不一定最强,可当它的效能阈值被抬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其它的马就比不上它了。
在马拉松比赛里也是如此。比如,有的人是为了自己比赛,有的人是为了家庭,有的人是为了国家比赛,所以对回报的看法不同;再比如,比赛的奖金对每个选手的诱惑程度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的大脑对回报的看法不同……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大脑对风险的看法与感受也不相同…… 到最后,真正决定成绩的,在心脏机能基础之上,是那属于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效能阈值。
更为惊人的是,有些时候,那个效能阈值有可能超出100%…… 看似不可能。你肯定听说过那个惊人的故事,在战争中,一位母亲为了救出自己的孩子,徒手掀起一辆翻倒的吉普车,还能腾出一只手把压在车下的孩子一点一点拉出来…… 这就好像电脑的 CPU 其实可以短时间超频工作一样,人们在特殊的情况下,在回报与风险比例惊人的情况下,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 “潜能”。